• 山河千里国,城阙(què)九重门。
  • 城阙:都城,京城。
  • 国家山河千里,都城门户九重。
  • 不睹皇居壮,安知天子尊。
  • 皇居:皇宫,亦指皇城。 帝里:犹言帝都,京都。
  • 没有看到帝都皇宫的壮丽,怎么知道天子的尊贵?
  • 皇居帝里崤(xiáo)函谷,鹑(chún)野龙山侯甸(diàn)服。
  • 崤函:崤山与函谷关。自古为险要的关隘。函谷东起崤山,故以并称。 鹑野:指秦地。 侯甸:侯服与甸服。古代王畿外围千里以内的区域。
  • 帝都坐落于崤山与函谷关,秦地龙山一带都属于侯服与甸服。
  • 五纬连影集星躔(chán),八水分流横地轴。
  • 五纬: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五星。 星躔:日月星辰运行的度次。 八水:八川。
  • 五星连缀与日月依次运行,八川分流纵横于地轴之上。
  • 秦塞重关一百二,汉家离宫三十六。
  • 离宫:正宫之外供帝王出巡时居住的宫室。
  • 秦地关塞有一百二十重,汉家离宫有三十六座。
  • 桂殿嶔(qīn)(cén)对玉楼,椒房窈窕连金屋。
  • 嶔岑:高峻。嵚,一作“阴”。岑,一作“崟”。 椒房:泛指后妃居住的宫室。
  • 高峻的宫殿对着华丽的楼宇,幽深的后宫连着金碧的屋室。
  • 三条九陌丽城隈(wēi),万户千门平旦开。
  • 三条九陌:泛指帝都的纵横大道。 :一作“凤”。 城隈:城内偏僻处。 平旦:清晨。
  • 帝都的角落也都是纵横大道,千门万户一到清晨次第开。
  • 复道斜通鳷(zhī)鹊观,交衢(qú)直指凤凰台。
  • 鳷鹊观:汉宫观名,在长安甘泉宫外,汉武帝建元中建。 交衢:指道路交错要冲之处。
  • 凌空的复道斜着伸向鳷鹊观,道路要冲直接通向凤凰台。
  • 剑履南宫入,簪(zān)缨北阙来。
  • 剑履:即剑履上殿,古代得到帝王特许的大臣,可以佩着剑穿着鞋上朝,被视为极大的优遇。 簪缨:古代达官贵人的冠饰。后遂借以指高官显宦。
  • 高官显宦们身佩宝剑,昂然从南宫北阙进进出出。
  • 声名冠寰(huán)宇,文物象昭回。
  • 寰宇:犹天下。旧指国家全境。 昭回:谓星辰光耀回转。
  • 美名扬于天下,形象题于画阁,业绩载入史册,光荣如同日月。
  • 钩陈肃兰戺(shì),璧沼(zhǎo)浮槐市。
  • 钩陈:指后宫。 兰戺:台阶的美称。 璧沼:即璧池,古代学宫前半月形的水池,借指太学和皇帝的选士之所。 槐市:汉代长安读书人聚会、贸易之市。因其地多槐而得名。后借指学宫,学舍。
  • 后宫圣境,静穆清幽,在学宫泮池边,青槐之下,纵论古今。
  • 铜羽应风回,金茎承露起。
  • 铜羽:即铜乌。 :一作“雀”。 金茎:用以擎承露盘的铜柱。
  • 展翅翱翔的铜乌殷勤地探测着风云的变幻,高擎金盘的仙掌虔诚地承接着玉露。
  • 校文天禄阁,习战昆明水。
  • 校文:校勘文章。 天禄阁:汉宫中藏书阁名。汉高祖时创建,在未央宫内。 习战:练习作战。
  • 文武百将各司其职,文将治国安邦,武将戍边拓疆。
  • 朱邸抗平台,黄扉(fēi)通戚里。
  • 朱邸:汉诸侯王第宅,以朱红漆门,故称朱邸。后泛指贵官府第。 :一作“接”。 平台:供休憩、眺望等用的露天台榭。 黄扉:古代丞相、三公、给事中等高官办事的地方,以黄色涂门上,故称。 戚里:帝王外戚聚居的地方。
  • 权贵们的居所,就像皇帝的离宫一样众多华丽。
  • 平台戚里带崇墉,炊金馔(zhuàn)玉待鸣钟。
  • 崇墉:高墙,高城。 :一作“灼”。 馔玉:指珍美如玉的食品。
  • 他们不但身居华屋,而且钟鸣鼎食,饮食考究。
  • 小堂绮(qǐ)帐三千户,大道青楼十二重。
  • 绮帐:华丽的帷帐。 青楼:青漆涂饰的豪华精致的楼房。
  • 娱乐场所多达三千户,大道旁青色阁楼足有十二重。
  • 宝盖雕鞍(ān)金络马,兰窗绣柱玉盘龙。
  • 雕鞍:刻饰花纹的马鞍;华美的马鞍。 金络:即金络头,借指良马。 玉盘龙:梁柱盘龙浮雕的美称。
  • 他们骑着宝盖雕鞍金络马,住着兰窗绣有玉盘龙柱子的房子。
  • 绣柱璇题粉壁映,锵(qiāng)金鸣玉王侯盛。
  • :一作“绮”。 璇题:玉饰的椽头。 :一作“彩”。 锵金鸣玉:金玉相撞而发声。比喻音节响亮,诗句优美。
  • 绣柱上玉饰椽头粉彩墙壁,映出锵金鸣玉的王侯贵人的景况。
  • 王侯贵人多近臣,朝游北里暮南邻。
  • 近臣:指君主左右亲近之臣。
  • 王侯贵人大多是皇帝的近臣,他们早晨游北里傍晚游南邻。
  • 陆贾(jiǎ)分金将宴喜,陈遵投辖正留宾。
  • 陆贾分金:谓休官后平分家产与子孙以为生计。 宴喜:安乐。 陈遵投辖:为好客留宾的典故。 :一作“尚”。
  • 享着像陆贾休官后分家产的安乐,像陈遵投辖那样好客留宾。
  • 赵李经过密,萧朱交结亲。
  • 赵李:历来注家对“赵李”的注解存在分歧,按照顾炎武的看法,赵李应该指汉成帝时期的皇后赵飞燕和婕妤李平。 萧朱:指萧育和朱博。西汉时人,两人始为好友,后有隙,终成仇人。
  • 他们的交情就像赵飞燕和婕好李平、萧育和朱博一样。
  • 丹凤朱城白日暮,青牛绀(gàn)(xiǎn)红尘度。
  • 朱城:指宫城。 :一作“巾”。 绀幰:天青色车幔。 红尘:指繁华之地。
  • 从暮色苍茫到更深漏残,绿杨青桑道上,车如流水马如龙。
  • 侠客珠弹垂杨道,倡妇银钩采桑路。
  • 珠弹:以珠作弹,谓其豪贵。 倡妇:以歌舞为业的倡家妇女。
  • 垂杨道上侠客以珠作弹,采桑路上娼妓争奇斗艳。
  • 倡家桃李自芳菲,京华游侠盛轻肥。
  • :一作“芬”。 :一作“事”。轻肥“轻裘肥马”的略语。
  • 娼妓们打扮入时艳若桃李,京城的游侠也是轻裘肥马。
  • 延年女弟双凤入,罗敷(fū)使君千骑归。
  • 延年:指西汉协律都尉李延年。 :一作“飞”。 罗敷:古代美女名。 使君:汉时称刺史为使君。
  • 碧纱帐里,彩珠帘内,皇帝与宠妃,使君与罗敷,出双入对。
  • 同心结缕带,连理织成衣。
  • 同心结缕带,连理织成衣,厮守之状如胶似漆。
  • 春朝桂尊尊百味,秋夜兰灯灯九微。
  • 桂尊:即“桂樽”,对酒器的美称。 兰灯:精致的灯具。
  • 歌舞场上,轻歌曼舞,沉迷于灯红酒绿的梦幻里。
  • 翠幌(huǎng)珠帘不独映,清歌宝瑟自相依。
  • 翠幌:绿色的帷幔。 宝瑟:瑟的美称。
  • 精致的灯具和绿色的帷幔交相辉映,真是纸醉金迷。
  • 且论三万六千是,宁知四十九年非。
  • 三万六千:一作“二八千金”。
  • 他们不可能像蘧伯玉那样,五十岁知道四十九年的不是。
  • 古来荣利若浮云,人生倚伏信难分。
  • 古来功名利禄就像天上的浮云,人生的祸福相互依存难解难分。
  • 始见田窦(dòu)相移夺,俄闻卫霍有功勋。
  • 田窦:田、窦是汉代的两个大士族。 卫霍:汉代两个大将军卫青、霍去病。
  • 刚刚看田窦两家在争夺权利,很快卫霍两人又建立功勋。
  • 未厌金陵气,先开石椁(guǒ)文。
  • 金陵:南京。 :气脉。石椁文,石椁上的铭文。椁,套在棺材外面的大棺材。
  • 还未压住金陵的天子气,先打开石椁上的铭文。
  • 朱门无复张公子,灞(bà)亭谁畏李将军。
  • 朱门:红漆大门。指贵族豪富之家。 张公子:即张放,经常陪伴汉成帝微服出行。
  • 朱门已没有伴君微服出行的张公子,灞亭有谁敬畏李将军。
  • 相顾百龄皆有待,居然万化咸应改。
  • 居然:犹安然。形容平安,安稳。
  • 就算活到百岁也不能完全自由,世间万物都会适时而变化。
  • 桂枝芳气已销亡,柏梁高宴今何在。
  • 芳气:芬香的气味。常喻美德。 柏梁:指柏梁台。
  • 桂枝的香气不能永存,柏梁台的宴会现在还在吗?
  • 春去春来苦自驰,争名争利徒尔为。
  • 徒尔:徒然,枉然。
  • 春去春来,年年岁岁,苦苦地争名夺利其实都是枉然。
  • 久留郎署终难遇,空扫相门谁见知。
  • 郎署:汉唐时宿卫侍从官的公署。 扫相门:为丞相扫门,以求引荐。
  • 久留郎署,为丞相扫门,还是未遇到赏识、引荐自己的人。
  • 当时一旦擅豪华,自言千载长骄奢。
  • 当时:一作“莫矜”。
  • 当时一旦登上高位得豪华,自以为可以长久地骄奢下去。
  • (shū)忽抟(tuán)风生羽翼,须臾失浪委泥沙。
  • 抟风:旋风。后因称乘风捷上为“抟风”。
  • 可是忽然间刮起一阵狂风,很快就失势坠落到泥沙之中。
  • 黄雀徒巢桂,青门遂种瓜。
  • :一作“鹤”。 :一作“柱”。 青门遂种瓜:秦东陵侯召平秦亡后在青门种瓜。后因以种瓜代指隐居。
  • 王莽篡权是徒然的,不如邵平在青门外种瓜。
  • 黄金销铄(shuò)素丝变,一贵一贱交情见。
  • 销铄:熔化。
  • 黄金会销熔,白丝因染会变色,贵贱交情需考验。
  • 红颜宿昔白头新,脱粟(sù)布衣轻故人。
  • 宿昔:旦夕。 脱粟布衣轻故人:典出公孙弘。这里反典故之意而用之,意谓贵者轻视故人。脱粟,糙米;只去皮壳、不加精制的米。
  • 从前的红颜不久就变白头,富贵之后就会轻视故人。
  • 故人有湮(yān)沦,新知无意气。
  • 湮沦:沦落,埋没。
  • 故人沦落失势,新结交的知心朋友也没有义气。
  • 灰死韩安国,罗伤翟(zhái)廷尉。
  • 韩安国能够死灰复燃,翟公失势之后就受冷落。
  • 已矣哉,归去来。
  • 已矣:叹词。罢了,算了。。
  • 罢了,还是回去吧!
  • 马卿辞蜀多文藻,扬雄仕汉乏良媒。
  • 马卿:汉司马相如字长卿,后人遂称之为马卿。
  • 司马相如辞赋再佳也只能回到临邛卖酒,扬雄学识渊博却无人赏识他。
  • 三冬自矜诚足用,十年不调几邅(zhān)回。
  • 自矜:自负;自夸。 邅回:难行不进貌。
  • 东方朔自夸三冬所学知识已经足够,张释叹息为骑郎事十年也未有升迁境遇。
  • 汲黯薪逾积,孙弘阁未开。
  • 汲黯:西汉大臣,为人耿直,好直谏廷诤。 孙弘:即公孙弘。字季,西汉菑川人。少时为狱吏,年四十余始治《春秋公羊传》,以熟悉文法吏治,被武帝任为丞相,封平津侯。
  • 汲黯官吏年高资深反位居人下,我的才华还没被孙弘一般的有识之士发掘。
  • 谁惜长沙傅,独负洛阳才。
  • 长沙傅:指西汉贾谊。文帝时贾谊被谪为长沙王太傅,故称。傅,一作“赋”。 洛阳才:汉洛阳贾谊年少敢言,朝廷公卿如绛灌之属尽害之,终遭贬谪为长沙王太傅。见《史记·屈原贾生列传》。后因以“洛阳才”比喻遭贬谪、流放之才人。
  • 谁来怜惜被贬长沙贾谊,空有一身才能无处施展。

  •   骆宾王(约619—约687年)字观光,汉族,婺州义乌人(今浙江义乌)。唐初诗人,与王勃、杨炯、卢照邻合称“初唐四杰”。又与富嘉谟并称“富骆”。高宗永徽中为道王李元庆府属,历武功、长安主簿,仪凤三年,入为侍御史,因事下狱,次年遇赦,调露二年除临海丞,不得志,辞官。有集。骆宾王于武则天光宅元年,为起兵扬州反武则天的徐敬业作《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》,敬业败,亡命不知所之,或云被杀,或云为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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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此诗作于唐高宗上元三年(676)诗人从武功主簿调任明堂主簿时。据《旧唐书·文苑传》记载,这首诗又题《上吏部侍郎帝京篇》,诗的前面曾有一篇“启”,作者投赠给当时的吏部侍郎裴行俭,传遍京畿,“以为绝唱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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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背景二朗读🎧
      此诗作于公元676年(唐高宗上元三年)诗人从武功主簿调任明堂主簿时。据《旧唐书·文苑传》记载,这首诗又题《上吏部侍郎帝京篇》,诗的前面曾有一篇“启”,介绍说是应吏部侍郎裴行俭“垂索”而作的。作者投赠此诗给当时的吏部侍郎裴行俭,传遍京畿,“以为绝唱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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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这首诗是作者富于现实主义精神的优秀名篇。作于唐高宗上元三年(676)诗人从武功主簿调任明堂主簿时。据《旧唐书·文苑传》记载,这首诗又题《上吏部侍郎帝京篇》,诗的前面曾有一篇“启”,作者投赠给当时的吏部侍郎裴行俭,传遍京畿,“以为绝唱”。

      全诗描绘帝京长安的繁华,颇多壮词,显示出大唐帝国的强盛和蓬勃向上的时代风貌,提出了“未厌金陵气,先开石椁文”的居安思危的警示,抒发了怀才不遇的悲愤。诗的结构严谨,共分四个段落:

      从开头到“黄扉通戚里”为第一段,描绘京城胜状;从“平台戚里带崇牖”到“宁知四十九年非”为第二段,描写王侯贵戚的豪奢习气和下层社会的悠游宴会生活;从“古来荣利若浮云”到“罗伤翟廷尉”,是第三段,描绘上层社会变幻莫测的斗争;“已矣哉”以下抒发个人滞留京都无人赏识的苦闷,气势遒劲。清人沈德潜评介这首诗时说:“首叙形式之雄,宫阙之壮;次述王侯贵戚之奢僭无度,至‘古来’以下,慨世道之变迁;‘已矣哉’以下,伤一己之湮滞。”(《唐诗别裁》)诗中“秦塞重关一百二,汉家离宫三十六”二句,突出帝京长安一代关塞之险与宫阙之胜,气势宏伟,艺术效果极佳,堪称名句,历来脍炙人口。从艺术手法上看,作者在本篇中运用赋法,为盛唐歌行的创作开了新生面,是一篇“卓荤不可一世”(陈熙晋语)的艺术杰作。

      该诗约作于上元三年担任明堂主簿时。诗前有《启》,介绍说是应吏部侍郎“垂索”而作的。该诗取材于汉代京城长安的生活故事,以古喻今,抒情言志,气韵流畅,有如“缀锦贯珠,滔滔洪远”,在当时就被视为绝唱。它不仅是诗人的代表作,更是初唐长篇诗歌的代表作之一,堪与卢照邻的《长安古意》媲美,被称为姊妹篇。

      全诗分为四大部分,第一部分(从“山河千里国”至“黄扉通戚里”),状写长安地理形势的险要奇伟和宫阙的磅礴气势。此部分又分作三个小层次。开篇为五言诗,四句一韵,气势凌历,若千钧之弩,一举破题。“山河千里国,城阙九重门”,对仗工整,以数量词用得最好,“千里”以“九重”相对,给人一种旷远、博大、深邃的气魄。第三句是个假设问句,“不睹皇居壮”。其后的第四句“安知天子尊”,是以否定疑问表示肯定,间接表达赞叹、惊讶等丰富复杂而又强烈的情感。此处化用了《史记·高祖纪》中的典故:“萧丞相作未央宫,立东阙、北阙、前殿、武库、太仓。高祖见城阙壮甚,怒。萧何曰:‘天子以四海为家,非壮丽无以重威,且无令后世有以加也。’高祖乃悦。”只有熟悉这一典故,方能更好体会出这两句诗的意韵。它与开篇两句相互映照,极为形象地概括出泱泱大国的帝都风貌。以上四句统领全篇,为其后的铺叙揭开了序幕。

      第二个小层次描写长安的远景:“皇居帝里崤函谷,鹑野龙山侯甸服。五纬连影集星躔,八水分流横地轴。秦塞重关一百二,汉家离宫三十六。”这六句七言诗,从宏观角度为我们展现了一幅庞大壮丽的立体图景。天地广阔,四面八方,尽收笔底。星光辉映,关山绵亘护卫,沃土抚育,帝京岂能不有!六句诗里连用“五”“八”“一百二”“三十六”等多个数字,非但没有枯燥之感,反而更显典韵奇巧,构成鲜豁之境和独特的景象。此为首句“山河千里国”的细致绘写。

      第三个小层次为长安的近景刻绘:“桂殿嵚崟对玉楼,椒房窈窕连金屋。三条九陌丽城隈,万户千门平旦开。复道斜通鳷鹊观,交衢直指凤凰台。”直入云宵、耀眼辉煌的宫殿,温馨艳冶的禁闱;宽畅而通达的大道,复道凌空,斜巷交织。此为对“皇居壮”的具体刻划。六句诗阐明了帝京的壮观、繁华、气度,不由令人念及天子的尊贵与威严。

      第二部分(“由剑履南宫入”到“宁知四十九年非”)重点描绘长安上流社会王侯贵戚骄奢纵欲的生活。诗人由表面的繁荣昌盛落笔,意在阐释兴衰祸福相倚伏的哲理。此部分又可分为两个层次。诗的前二十六句为第一层次,主要绘写权贵们及其附庸的日常生活。“剑履南宫入,簪缨北阙来。声明冠寰宇,文物象昭回。”细致传神地刻划出享有殊荣的将相们,身佩宝剑,昂然出入宫殿的情景。他们的美名扬于天下,形象题于画阁,业绩载入史册,光荣如同日月。“钩陈肃兰,璧沼浮槐市”,写的是天子的学宫圣境,静穆清幽;学士们漫步泮池、文市,纵论古今于青槐之下,何等的风流儒雅!教化之推行,言路之广开,由此可见一斑!“铜羽应风回,金茎承露起”,既写景又抒情。那展翅翱翔的铜乌殷勤地探测着风云的变幻,期盼国泰民安;那高擎金盘的仙掌虔诚地承接着玉露,祈愿天子万寿无疆!“校文天禄阁,习战昆明水”,指的是文武百将各司其职,文将治国安邦,武将戍边拓疆。“朱邸抗平台,黄扉通戚里”,说的是权贵们的居所,如同皇帝的离宫一样众多华丽。他们不但身居华屋而且饮食考究,“炊金馔玉待鸣钟”,真是气派。“小堂绮窗三千户,大道青楼十二重”是他们娱乐的场所。娼优之多可想而知。她们是由于统治阶级生活需要而滋生的附属阶层。她们的生活自然也豪华奢靡:“宝盖雕鞍金络马,兰窗绣柱玉盘龙。”这样的生活是“朝游北里暮南邻”的锵金鸣玉的王侯贵人所带来的。除了北里南邻的“多近臣”,还有那些失势的旧臣元老和专宠的新贵:“陆贾分金将燕喜,陈遵投辖正留宾。赵李经过密,萧朱交结亲。”他们也都有各自的活动场所和享乐消遣之法,游说饮宴,兴高采烈,逍遥自得。这是朝廷之外的另一番热闹景象。

      第二个层次是描绘长安的夜生活,从暮色苍茫到更深漏残,绿杨青桑道上,车如流水马如龙。一边是艳若桃李的娼妓,一边是年少英俊的侠客。碧纱帐里,彩珠帘内,皇帝与宠妃,使君与罗敷,出双入对,相互依偎,厮守之状如胶似漆。歌舞场上,轻歌曼舞。王公贵人,歌儿舞女,沉迷于灯红酒绿的梦幻里。他们便是如此浑浑噩噩度过自己的一生,岂能如蘧伯玉一般,“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非”呢?现实是残酷的,乐极必定生悲。因而诗人在第三部分(从“古来荣利若浮云”至“罗伤翟廷尉”)以其精练灵活的笔触,描绘出一幅动人心弦的历史画卷,把西汉一代帝王将相、皇亲国戚你死我活的残酷的斗争景象和世态人情的炎凉,状写得淋漓尽致。考究用典,精到的议论,生动的描绘,细腻的抒情,惊醒的诘问,交叉使用,纵横捭阖,举重若轻地记录了帝京上层社会的生活史。这部分重点揭示了封建统治阶级的腐朽和无法逃脱的没落命运。

      “古来荣利若浮云,人生倚伏信难分”!从古到今,统治阶级都是一样的。诗人生活的武则天时代,朝廷内部争权夺利激烈,酷吏罗织罪名陷害忠良,正所谓“倏忽搏风生羽翼,须臾失浪委泥沙。”有谁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呢?面对唐朝的现实,诗人发出无可奈何的慨然而叹:“已矣哉,归去来”!继而诗人列举了汉代著名的贤才志士,他们的升迁湮滞,都不取决于个人学识才智的高低,而取决于统治者的好恶。司马相如辞赋再佳,怎奈景帝不喜欢辞赋,只得回到临邛卖酒为生;后来武帝赏识他的辞赋,经过狗监的推荐,才被召任为郎。扬雄学识尽管渊博,然而成、哀、平三位皇帝都不赏识他,他也就无法被提升。“十年不调几邅回”,语意双关,既指张释之十年为骑郎事,也是叹息自己十年没升迁的境遇。汲黯因为直谏而遭到忌恨,贾谊因为才高而被谗言所害。这一结尾,婉转地表达了忠直之士难以被容纳之意。

      沈德谮曾这样评论《帝京篇》:“作帝京篇,自应冠冕堂皇,敷陈主德。此因己之不遇而言,故始盛而以衰飒终也。首叙形势之雄,次述王侯贵戚之奢侈无度。至古来以下,慨世道变迁。已矣哉以下,伤一己之湮滞,此非诗之正声也。”诗论家评诗,立场不同,标准各异,结论自然相左。陈熙晋曾反驳沈祐谮说:“窃谓不然,夫陈思王京洛之篇,每涉斗鸡走马;谢眺金陵之曲,不离绿水朱楼,未闻例效班、张,同其研铄。此诗为上吏部而作,借汉家之故事,喻身世于本朝,本在摅情,非关应制。……篇末自述邅回,毫无所请之意,露于言表。显以贾生自负,想见卓荦不可一世之概。非天下才不能作是论也。沈说非是。”按如今的理解,沈祐谮所说的“次述王侯贵戚之奢侈无度”,并不是该诗的缺点,反而是其生命力之所在。诗人以汉事讽唐,大胆揭露统治阶层的荒淫腐败,以至于“衰飒”,也正是其最富有现实意义之处。

      《帝京篇》的特色,正象闻一多先生所评论的那样,是“洋洋洒洒的宏篇巨作,为宫体诗的一个巨变。仅仅篇幅大没有什么,要紧的是背面有厚积的力量撑持着。这力量是前人谓之‘气势’,其实就是感情。所以卢骆的来到,能使人麻痹了百余年的心灵复活。有感情,所以卢骆的作品,正如杜甫所预言的,‘不废江河万古流’。”

      这首诗是呈给吏部侍郎的,因此内容比《长安古意》庄重严肃 ,气势也更大。形式上较为自由活泼,七言中间以五言或三言,长短句交错,或振荡其势,或回旋其姿。铺叙、抒情、议论也各尽其妙。词藻富丽,铿锵有力,虽然承袭陈隋之遗,但已“体制雅骚,翩翩合度”,为歌行体辟出了一条宽阔的新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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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这首诗是作者富于现实主义精神的优秀名篇。作于唐高宗上元三年(676)诗人从武功主簿调任明堂主簿时。据《旧唐书·文苑传》记载,这首诗又题《上吏部侍郎帝京篇》,诗的前面曾有一篇“启”,作者投赠给当时的吏部侍郎裴行俭,传遍京畿,“以为绝唱”。

      全诗描绘帝京长安的繁华,颇多壮词,显示出大唐帝国的强盛和蓬勃向上的时代风貌,提出了“未厌金陵气,先开石椁文”的居安思危的警示,抒发了怀才不遇的悲愤。诗的结构严谨,共分四个段落:

      从开头到“黄扉通戚里”为第一段,描绘京城胜状;从“平台戚里带崇牖”到“宁知四十九年非”为第二段,描写王侯贵戚的豪奢习气和下层社会的悠游宴会生活;从“古来荣利若浮云”到“罗伤翟廷尉”,是第三段,描绘上层社会变幻莫测的斗争;“已矣哉”以下抒发个人滞留京都无人赏识的苦闷,气势遒劲。清人沈德潜评介这首诗时说:“首叙形式之雄,宫阙之壮;次述王侯贵戚之奢僭无度,至‘古来’以下,慨世道之变迁;‘已矣哉’以下,伤一己之湮滞。”(《唐诗别裁》)诗中“秦塞重关一百二,汉家离宫三十六”二句,突出帝京长安一代关塞之险与宫阙之胜,气势宏伟,艺术效果极佳,堪称名句,历来脍炙人口。从艺术手法上看,作者在本篇中运用赋法,为盛唐歌行的创作开了新生面,是一篇“卓荤不可一世”(陈熙晋语)的艺术杰作。

      该诗约作于上元三年担任明堂主簿时。诗前有《启》,介绍说是应吏部侍郎“垂索”而作的。该诗取材于汉代京城长安的生活故事,以古喻今,抒情言志,气韵流畅,有如“缀锦贯珠,滔滔洪远”,在当时就被视为绝唱。它不仅是诗人的代表作,更是初唐长篇诗歌的代表作之一,堪与卢照邻的《长安古意》媲美,被称为姊妹篇。

      全诗分为四大部分,第一部分(从“山河千里国”至“黄扉通戚里”),状写长安地理形势的险要奇伟和宫阙的磅礴气势。此部分又分作三个小层次。开篇为五言诗,四句一韵,气势凌历,若千钧之弩,一举破题。“山河千里国,城阙九重门”,对仗工整,以数量词用得最好,“千里”以“九重”相对,给人一种旷远、博大、深邃的气魄。第三句是个假设问句,“不睹皇居壮”。其后的第四句“安知天子尊”,是以否定疑问表示肯定,间接表达赞叹、惊讶等丰富复杂而又强烈的情感。此处化用了《史记·高祖纪》中的典故:“萧丞相作未央宫,立东阙、北阙、前殿、武库、太仓。高祖见城阙壮甚,怒。萧何曰:‘天子以四海为家,非壮丽无以重威,且无令后世有以加也。’高祖乃悦。”只有熟悉这一典故,方能更好体会出这两句诗的意韵。它与开篇两句相互映照,极为形象地概括出泱泱大国的帝都风貌。以上四句统领全篇,为其后的铺叙揭开了序幕。

      第二个小层次描写长安的远景:“皇居帝里崤函谷,鹑野龙山侯甸服。五纬连影集星躔,八水分流横地轴。秦塞重关一百二,汉家离宫三十六。”这六句七言诗,从宏观角度为我们展现了一幅庞大壮丽的立体图景。天地广阔,四面八方,尽收笔底。星光辉映,关山绵亘护卫,沃土抚育,帝京岂能不有!六句诗里连用“五”“八”“一百二”“三十六”等多个数字,非但没有枯燥之感,反而更显典韵奇巧,构成鲜豁之境和独特的景象。此为首句“山河千里国”的细致绘写。

      第三个小层次为长安的近景刻绘:“桂殿嵚崟对玉楼,椒房窈窕连金屋。三条九陌丽城隈,万户千门平旦开。复道斜通鳷鹊观,交衢直指凤凰台。”直入云宵、耀眼辉煌的宫殿,温馨艳冶的禁闱;宽畅而通达的大道,复道凌空,斜巷交织。此为对“皇居壮”的具体刻划。六句诗阐明了帝京的壮观、繁华、气度,不由令人念及天子的尊贵与威严。

      第二部分(“由剑履南宫入”到“宁知四十九年非”)重点描绘长安上流社会王侯贵戚骄奢纵欲的生活。诗人由表面的繁荣昌盛落笔,意在阐释兴衰祸福相倚伏的哲理。此部分又可分为两个层次。诗的前二十六句为第一层次,主要绘写权贵们及其附庸的日常生活。“剑履南宫入,簪缨北阙来。声明冠寰宇,文物象昭回。”细致传神地刻划出享有殊荣的将相们,身佩宝剑,昂然出入宫殿的情景。他们的美名扬于天下,形象题于画阁,业绩载入史册,光荣如同日月。“钩陈肃兰,璧沼浮槐市”,写的是天子的学宫圣境,静穆清幽;学士们漫步泮池、文市,纵论古今于青槐之下,何等的风流儒雅!教化之推行,言路之广开,由此可见一斑!“铜羽应风回,金茎承露起”,既写景又抒情。那展翅翱翔的铜乌殷勤地探测着风云的变幻,期盼国泰民安;那高擎金盘的仙掌虔诚地承接着玉露,祈愿天子万寿无疆!“校文天禄阁,习战昆明水”,指的是文武百将各司其职,文将治国安邦,武将戍边拓疆。“朱邸抗平台,黄扉通戚里”,说的是权贵们的居所,如同皇帝的离宫一样众多华丽。他们不但身居华屋而且饮食考究,“炊金馔玉待鸣钟”,真是气派。“小堂绮窗三千户,大道青楼十二重”是他们娱乐的场所。娼优之多可想而知。她们是由于统治阶级生活需要而滋生的附属阶层。她们的生活自然也豪华奢靡:“宝盖雕鞍金络马,兰窗绣柱玉盘龙。”这样的生活是“朝游北里暮南邻”的锵金鸣玉的王侯贵人所带来的。除了北里南邻的“多近臣”,还有那些失势的旧臣元老和专宠的新贵:“陆贾分金将燕喜,陈遵投辖正留宾。赵李经过密,萧朱交结亲。”他们也都有各自的活动场所和享乐消遣之法,游说饮宴,兴高采烈,逍遥自得。这是朝廷之外的另一番热闹景象。

      第二个层次是描绘长安的夜生活,从暮色苍茫到更深漏残,绿杨青桑道上,车如流水马如龙。一边是艳若桃李的娼妓,一边是年少英俊的侠客。碧纱帐里,彩珠帘内,皇帝与宠妃,使君与罗敷,出双入对,相互依偎,厮守之状如胶似漆。歌舞场上,轻歌曼舞。王公贵人,歌儿舞女,沉迷于灯红酒绿的梦幻里。他们便是如此浑浑噩噩度过自己的一生,岂能如蘧伯玉一般,“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非”呢?现实是残酷的,乐极必定生悲。因而诗人在第三部分(从“古来荣利若浮云”至“罗伤翟廷尉”)以其精练灵活的笔触,描绘出一幅动人心弦的历史画卷,把西汉一代帝王将相、皇亲国戚你死我活的残酷的斗争景象和世态人情的炎凉,状写得淋漓尽致。考究用典,精到的议论,生动的描绘,细腻的抒情,惊醒的诘问,交叉使用,纵横捭阖,举重若轻地记录了帝京上层社会的生活史。这部分重点揭示了封建统治阶级的腐朽和无法逃脱的没落命运。

      “古来荣利若浮云,人生倚伏信难分”!从古到今,统治阶级都是一样的。诗人生活的武则天时代,朝廷内部争权夺利激烈,酷吏罗织罪名陷害忠良,正所谓“倏忽搏风生羽翼,须臾失浪委泥沙。”有谁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呢?面对唐朝的现实,诗人发出无可奈何的慨然而叹:“已矣哉,归去来”!继而诗人列举了汉代著名的贤才志士,他们的升迁湮滞,都不取决于个人学识才智的高低,而取决于统治者的好恶。司马相如辞赋再佳,怎奈景帝不喜欢辞赋,只得回到临邛卖酒为生;后来武帝赏识他的辞赋,经过狗监的推荐,才被召任为郎。扬雄学识尽管渊博,然而成、哀、平三位皇帝都不赏识他,他也就无法被提升。“十年不调几邅回”,语意双关,既指张释之十年为骑郎事,也是叹息自己十年没升迁的境遇。汲黯因为直谏而遭到忌恨,贾谊因为才高而被谗言所害。这一结尾,婉转地表达了忠直之士难以被容纳之意。

      沈德谮曾这样评论《帝京篇》:“作帝京篇,自应冠冕堂皇,敷陈主德。此因己之不遇而言,故始盛而以衰飒终也。首叙形势之雄,次述王侯贵戚之奢侈无度。至古来以下,慨世道变迁。已矣哉以下,伤一己之湮滞,此非诗之正声也。”诗论家评诗,立场不同,标准各异,结论自然相左。陈熙晋曾反驳沈祐谮说:“窃谓不然,夫陈思王京洛之篇,每涉斗鸡走马;谢眺金陵之曲,不离绿水朱楼,未闻例效班、张,同其研铄。此诗为上吏部而作,借汉家之故事,喻身世于本朝,本在摅情,非关应制。……篇末自述邅回,毫无所请之意,露于言表。显以贾生自负,想见卓荦不可一世之概。非天下才不能作是论也。沈说非是。”按如今的理解,沈祐谮所说的“次述王侯贵戚之奢侈无度”,并不是该诗的缺点,反而是其生命力之所在。诗人以汉事讽唐,大胆揭露统治阶层的荒淫腐败,以至于“衰飒”,也正是其最富有现实意义之处。

      《帝京篇》的特色,正象闻一多先生所评论的那样,是“洋洋洒洒的宏篇巨作,为宫体诗的一个巨变。仅仅篇幅大没有什么,要紧的是背面有厚积的力量撑持着。这力量是前人谓之‘气势’,其实就是感情。所以卢骆的来到,能使人麻痹了百余年的心灵复活。有感情,所以卢骆的作品,正如杜甫所预言的,‘不废江河万古流’。”

      这首诗是呈给吏部侍郎的,因此内容比《长安古意》庄重严肃 ,气势也更大。形式上较为自由活泼,七言中间以五言或三言,长短句交错,或振荡其势,或回旋其姿。铺叙、抒情、议论也各尽其妙。词藻富丽,铿锵有力,虽然承袭陈隋之遗,但已“体制雅骚,翩翩合度”,为歌行体辟出了一条宽阔的新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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